Saturday 10 December 2011

練習XI(試寫主角抵達酒館「火把與霧」)


  夜鐘敲響,從現在開始,夜晚將要降臨在銀之大陸上。

  按照曆官的計算,平時照耀七穹宇宙夜晚的三個月亮今日將整夜不會從地平線上升起,整個漫漫長夜,銀之大陸上將只有人類為了抵禦濃霧所升起的人工光源,在此之外,將是一片籠罩在濃霧之中的黑暗,而那片濃霧黏膩、冰涼、陰鬱、令人不安,彷彿有機體一般隨著陽光的消逝而緩緩吞噬了整片銀之大陸。霧裡的七穹宇宙將完全不屬於人類,眾多的異怪佔領了那裡,每一吋霧所瀰漫的土地,而人類所能勉強茍存的,將只有搖曳火光所照亮的腳下的土地。

  而在銀之大陸與沒有邊際的雲霧之海的邊緣,有一個如同黑絨毯上的珍珠一般閃著光芒的區域,這就是那座被稱作是「暴風岬」的港口城鎮,整座城鎮面海的那一側整個被高聳的圍牆所包圍,城牆上點滿了終年不滅的火炬,那火光在城鎮的周圍劃出了一道明顯的邊界,那邊界所包圍的光亮屬於人類,而在那之外的黑暗,則從來沒有人從同樣終年不退散的濃霧那裡奪走過。

  然而即使人類已經努力地將城牆上的火炬燃得盡可能地點亮,可是那光源仍然沒辦法在濃霧之中穿越多遠的距離,於是以不斷重複的三聲鐘響作為訊號,港口的水手與搬運工、前來交易的商隊、巡邏於城牆外的部隊、甚至是無所事事的遊蕩者,全都一個接著一個地穿過高聳的城牆大門。城門用銅鑄造,即使用上兩隊精壯的士兵使盡全力拉,仍然只能緩緩地移動那沈重的門扇,而在士兵吆和著揮灑著汗水使勁將門緊閉的同時,依然不斷地有人試圖通過大門進到鎮裡,因為大家都知道,守門的士兵是不會等人的,一旦濃霧滲進了鎮裡沒人可以想像究竟會發生多恐怖的事件,所有鎮民只能默默禱告那些不幸留在牆外的人能夠稱到隔日太陽升起、城門再度打開的時候。

  就在門即將闔上的一瞬間,兩個黑色的身影奔跑著穿過了恰好只容兩人接連通過的城門縫隙,拉城門的喘著氣的士兵們並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幸運到在最後一刻進城傢伙,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大氣不喘一下,另一個卻彎著腰好像非得這樣才吸得著氣的樣子,即使如此,在他們的臉上卻找不到那種在危機一瞬踏入安全堡壘那種心有餘悸的神情,彷彿這樣驚險的瞬間對他們而言只是家常便飯。兩人沒休息多久,便接著踏起悠哉的步子走向位在暴風岬中心的夜間市集。

  此時暴風岬的夜間市集正要開始熱鬧起來,通往港口的沈重銅鑄大門已經闔起,除了仍然駐守於高聳圍牆上的軍隊以及少數巡守圍牆外土地的人以外,幾乎整個城鎮的人都開始聚集到了此處。此刻在市集裡有很多隨著最後一批進城的平民一起進入、形跡可疑的人正拉低了兜帽走在街上,看起來就好像是邪教組織的信徒們全在今夜走到了街上,只是由於這時全鎮正瀰漫在一股歡愉的節慶氣氛中,連鎮上的民防隊都是每個人左手啤酒右手燻肉,理所當然不會有人有時間對那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二人組有什麼意見。

  這兩個人穿著夜色一般黑的軟尼長斗篷,身上沒有一絲一毫裝飾,然而即使從衣服上看得出來想讓自己看起來低調的意圖,這種裝扮在今天的暴風岬仍然相當顯眼。一高一矮的兩人組大步而粗魯地穿過已然水洩不通的夜市街道,好像整條街上只有他們兩個一樣,矮個子的那個走在前面,還不時回過頭來催促跟在後面的高個兒,似乎是打算趕上什麼快要遲到的約會。偶爾他們粗魯的動作會撞倒人們手上的啤酒以及食物,但是即使有抱怨的聲音,那聲音也立刻就被鎮民們的大聲笑鬧給淹沒。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即使身著這副裝扮又出現在人群裡的多半都是不受普通百姓們歡迎的扒手或妓女,到明天日出為止的暴風岬也不會有人在意這些——畢竟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燭火節,全城將從今夜開始點起徹夜不滅的燈火,狂歡直到太陽再度爬上港邊的圍牆照進城裡為止,為的就是迎接新一年的開始。

  然而即使是燭火節的夜晚,在燈火通明的暴風岬仍然有著光明照不進去的地區,那是一塊位在暴風岬東南角的城牆下、只點起一兩盞燈火的區域,這個幽暗陰鬱的城區和整個暴風岬的節慶氣氛比起來成為了非常突兀的存在,就好像上好黃色絲綢的一角,生了一塊黑色的霉斑那樣。那兩個旅人此時終於穿越了擁擠的夜市街道,轉了個彎跨進了這個既冷清而潮濕的城區,一方面為了終於呼吸到沁涼的新鮮夜晚空氣而忍不住腳步加快,另一方面卻又因為籠罩這裡的寂靜黑暗,花了好長一會兒才讓眼睛重新看清楚眼前的街道。

  當那個一高一矮的旅人二人組抵達這間在暗巷之中、只有門口點了盞微弱的油燈、看起來極為陰暗隱密的酒館時,裡面早已比他們原先預期的更為擁擠。這間酒館門前的木牌上寫著「火把與霧」,現下正擠滿了同樣穿著黑色軟尼披風的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地討論著自己的話題。只是整個火把與霧都籠罩在陰影跟水煙壺的煙霧中,實在看不清楚坐在裡面的到底都是哪些人、也實在是聽不清楚他們在聊著什麼話題,只是看著每個人都是拉低了兜帽低聲說話的樣子,著實像是個聚集了城裡所有下三濫的地方,裡面的人說不定正各自計畫著什麼並非光明正大的事情。起初那個旅人二人組推開酒館的門、門上的鈴鐺響起的時候,根本沒什麼人注意到他們兩個,接著兩人以一個相當自在的動作將兜帽褪下,走在前面的是個矮個子、古銅色皮膚的女孩,她將長髮束到頸後上面用帶著銀色鈴鐺的髮圈扎起、露出了細緻精巧的側臉曲線,即使整體裝扮看起來十足地有女人味,但是卻可以從她手臂以及大腿毫無贅肉的線條看出來是個跑起來飛快的運動女孩。而跟在後面的男子比起那個女孩高出大約一個頭,然而和她精實有力量的身體曲線比起來,那男子卻顯得有些過於細瘦,他的左眼戴著銀色框的單片眼鏡,配上他慘白的膚色,一看就知道是在奧秘術師學校裡面悶壞了的書呆子。

  不知為何,整間酒館在他們將兜帽拿下的瞬間突然被一陣竊竊私語的低沉呢喃聲給淹沒,雖然實在是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大概可以猜得到他們討論的焦點正是剛跨進火把與霧、仍然站在門邊、一高一矮的男女二人組。細瘦的男子只是露出一副非常無聊的表情,把眼睛的焦點定在酒館深處彈著琴的賣藝人身上,看樣子是連視線都懶得動一下,然而矮個子的女孩卻用機敏的眼神掃過整間酒館,露出了饒富興味的表情,似乎對自己受到所有人如此的討論相當地志得意滿。而瀰漫整間酒館的私語聲漸漸地微弱,轉而變成所有人都在陰暗的兜帽下、用奇異的眼神無聲地注視著他們兩個,沒過多久,卻又好像突然間對這兩人失去興趣一樣地又回復到各自的話題中,酒館再次回復到之前那個抑鬱而充滿陰謀的樣子。女子臉上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眉頭略略皺了起來,於此同時男子卻仍是用百無聊賴的死魚臉盯著正準備演奏另一首曲子的賣藝人。


No comments: